【AMA】归家之路 04
04
“……眼含深情的丽人们，听她们歌吟，同她们一起游向仲夏的清溪。”
梅林应高文和芙蕾雅的要求，在小船上念诗。高文坐在对面划船，将诗句随口编成歌子唱起来，曲调偶有可取之处。芙蕾雅和梅林坐在一起，船很小，他们靠得很近。
这片湖非常美。春水如碧，柔波缓缓。船长高文因为心爱的妹妹喜欢湖景，便买下了附近的宅子，兄妹俩搬过来住。高文还没出生，就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除此之外，他父亲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芙蕾雅是同父异母的妹妹，高文讨厌那个老猫一样的继父，但把芙蕾雅放在心尖上疼，直到现在还叫她“我的小珍珠”。母亲去世之后，高文便出了海，凭着勇气、武力和酒量，没出几年就拥有了自己的船和水手。平日哥哥出航，便将妹妹托付给忠心的会计家里，会计的贤妻把芙蕾雅照顾得很好。尽管每次回来高文都会给妹妹带许多贵重的新鲜玩意，芙蕾雅最渴望的还是和哥哥在一起，过几天安稳日子。于是好哥哥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来陪妹妹度过这个春天。
“来吧！来一口葡萄美酒！尝一口，就想到歌人的吟唱，欢乐的骄阳！”高文喊叫起来。
“一提到酒，他就兴奋起来了。”芙蕾雅笑道。
“应该是‘哦，来一口葡萄美酒吧！’。”亚瑟说，但是没人理他。
薇薇安小姐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腮，脸颊鼓鼓的。上船不久，她就问过亚瑟为什么不跟她说话，亚瑟问她：“你想聊什么？”薇薇安答：“找出合适的话题可是你的义务。”于是亚瑟只好老实说：“我想不出合适的话题。”此后，薇薇安就一直是气鼓鼓的。
当然，亚瑟一直忙于关注另一艘小船，没发现公主殿下闹情绪。
芙蕾雅今天穿着嫩黄色的裙子，手腕脚踝纤细柔白，如同春日精灵。她和梅林几乎靠在一起，一起念着那册小小的诗集。低沉和柔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大海与溪流，磐石与苇草。亚瑟看见书页上，梅林修长的手指和芙蕾雅的指尖碰到一起，他产生一种触电般的心痛。
“亚瑟，我很无聊。”薇薇安小姐说。
托这位小姐的福，亚瑟的失落转化成某种怒气。他举起船桨，划得离他们远远的，用船桨敲打湖水来宣泄愤恨。讨厌，无聊，再也不要看到他们了。可惜湖太小，亚瑟一转眼又回到了出发时的地方。
梅林他们几乎没有动过，除了离岸边更近了些。船上多出一堆绿油油的柳枝，梅林正在把柳枝编成环，而高文站在船头上，以一种随时会人仰船翻的危险姿势，试图折下岸边开满海棠的枝子。
“好了，高文，树上的花全都被你摇下来了，放过她吧。”芙蕾雅说。
“最后一支。到手了咱们就去对面采几朵鸢尾。”高文还在揪那支可怜的樱花，花朵纷纷打着旋坠下来掉进水里。
“我觉得她们还是呆在自己的花茎上更漂亮些。”
“高文先生，你的妹妹不需要花的衬托就已经够漂亮了。”梅林说道。
“没错，我的小珍珠要是戴上五彩的花环就——”那枝条真够结实的，怎么也折不下来。高文用力扯了一下，脚下小船猛晃。芙蕾雅连忙伏到船身另一边，梅林帮忙稳住了船，而高文连人带花掉进湖里，咕嘟嘟冒了许多泡泡。
尽管知道哥哥在海上漂泊，水性极好，可好一会儿也不见高文冒出水面，芙蕾雅也着急起来。梅林帮她唤着高文的名字，两人商量着要不要下水去救，突然一朵海棠在水面上悄悄站起来，接着，整根树枝都直立着从水里升出来，那只手握着湿淋淋开满花的树枝，戳了戳梅林的背。
高文的脑袋冒出来道：“这是来自湖中仙女的礼物。”话毕瞄了瞄妹妹，冲梅林眨了眨左眼，捏着鼻子又潜进水里。
梅林接过，编进先前的柳枝花冠里。芙蕾雅低着头，等待加冕。
嫩绿鹅黄粉红，春意融融，柔情似水。
而薇薇安还在大声抱怨亚瑟划船弄湿了她的裙子，其实只不过溅上一点水花。
亚瑟不理她，气鼓鼓地开始划第二圈。在对岸拗不过大小姐，还是给她摘了一朵鸢尾夹在发间。薇薇安只当这是赔礼道歉，理所应当，也不道谢，只是对着小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
“追上你们啦！”高文推着他们的小船，甩着湿淋淋的头发大喊。
这家伙仗着自己水性好，神出鬼没，一会儿钻到船底下，一会儿藏在水底不见人，只冒出一串泡泡。亚瑟突然觉得船桨被什么缠住了，拉起来一看，却是高文。
“公主，不下来玩吗？”
“谁是你的公主！”薇薇安吼道。
高文转向亚瑟，道：“我在说这位公主。”
亚瑟碍于礼节，没有立即揍他。于是高文趴在船舷，轮流冲他们不怀好意的傻笑了一会，然后开始摇船。
薇薇安小姐的尖叫声比晃来晃去的船吓人多了，亚瑟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不得不拿船桨把高文赶走。高文倒是全没受影响，哈哈大笑，游了回去，开始骚扰芙蕾雅和梅林。
梅林居然脱了衣服跳下船。身姿极美。亚瑟从未如此想要拥有他，以至于产生真实的担忧和惧怕。他的人浮出水面，卷发湿透，皮肤是濯洗后的柔软。梅林将额前的湿发拨上去，扶着船舷，将一件滴着水的物事放到船上。
是那本诗集。亚瑟送他的。
梅林投过来的眼神满含歉意，亚瑟无法对他生气。何况他跟在高文后面也游过来，挂在另一边船舷上，歪着头问他：“亚瑟，不下来玩吗？水里出乎意料地暖和。”
“不。”亚瑟说。他可不敢担保自己在水里会做出什么事情。
“好吧。”
梅林的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他的手臂太瘦了，轻松就可以一把攥住，但梅林并不弱，没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连亚瑟也不行，因为梅林为亚瑟做的任何事都是自愿的。
亚瑟本能地想去试探，但这太卑鄙。他想伸出手去，梳理梅林湿淋淋的头发，但他推了推梅林的手臂，轻柔地将他送回水里。
高文泼水打湿亚瑟的后脑勺，根本没能惹到他。因为梅林游回了芙蕾雅身边，芙蕾雅又露出那种甜蜜可人的笑容。
整个下午，除了亚瑟，大家玩得都很尽兴。甚至薇薇安也在欣赏自己的美貌中获得了乐趣，并且她以为亚瑟一直在对自己献殷勤，只是比较害羞不肯直说罢了。
高文执意把所有人留下来吃饭，他不管任何礼节，亲自跑去把马厩锁了，因此大家想跑也跑不掉。而高文此人热情大方又风趣，当然也没人不乐意接受他的好意。
晚餐时候，芙蕾雅提起那本掉进水里的书。
“高文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拿人家的爱书来开玩笑！”
“天哪，瞧瞧，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真是伤你哥哥的心。”
“只是一本旧书罢了。”梅林道。
高文拿一根手指来回指点着：“你帮着你，你护着你。哎呀，以后我在家里怕是没有地位了。”
芙蕾雅红着脸瞪他，又看看梅林，然后低下头。梅林恍若未觉，埋头吃饭。而亚瑟发言了。
“我想那本书确实够旧了。我可以送你一本新的。”亚瑟轻轻咳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
梅林望着他，似乎很惊讶。
“哦，我想起来了。”高文插话，“楼上书房里的书我都还没动过，不如一会儿梅林去挑挑看。当然，得让我的小珍珠给你带路。”
然后这位年轻的一家之主不由分说地安排了芙蕾雅和他自己作为陪同，而薇薇安对亚瑟说：“我也想要一本新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