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你尽可以抱着美好的幻想。可我是不会跟你跳舞的。”薇薇安扬着下巴说。
谢天谢地。亚瑟想。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保护姑娘的自尊。不过对方好像根本没注意,立马跑去和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子跳首支舞去了。
梅林还是不见踪影,亚瑟扫视一圈,站着或坐着的人当中都没有,最后发现他居然在跟一个小巧的黑发姑娘跳舞。两人转着圈经过他面前的时候,那姑娘笑得可开心,梅林也在笑。顶多只能说算得上有点漂亮,亚瑟想,额头太大,鼻子太尖了,那身裙子的颜色选得也不好,没能把那双剔透多情的蓝眼睛衬出来。危险了。早知道不给梅林订做新衣服了。
一曲完毕,梅林领着那姑娘走过来。亚瑟发现那姑娘近看还要漂亮些。
“芙蕾雅,这是亚瑟。亚瑟,这是芙蕾雅。”
亚瑟牵起芙蕾雅的手,轻轻地吻在手背。这姑娘应该还没有到适婚的年纪,但可爱得很,不排除有人愿意为她等。
“芙蕾雅跟她哥哥一起来的,可她哥哥不见了。”
或许是看见你之后才自动不见的。亚瑟盯着芙蕾雅,期盼她说出什么比薇薇安更不得体的话来。
“他总是喜欢出人意料。”芙蕾雅说,“很高兴认识你,亚瑟。你的风度真好。”
亚瑟无意识地挺了挺背,他才不承认对此有多受用。
“能得到你的称赞,荣幸之至。”亚瑟自认这句客套话说得并不情真意切,可芙蕾雅的脸颊稍稍泛红。糟糕了,纯真的姑娘谁能抵抗得住呢?
“咳,梅林,我刚才看见你和芙蕾雅小姐在跳舞。你没给人家添麻烦吧?”亚瑟转向芙蕾雅,假装耳语,“这家伙一向笨手笨脚的。”
“我可听见了。”梅林佯怒道。
“梅林的舞跳得很好。”芙蕾雅对着梅林笑了一下,而梅林也回以微笑。亚瑟注意到他们还牵着手。
“希望您待会儿再把他借给我跳一支舞吧。”
姑娘提了要求,亚瑟怎么能不答应。
“芙蕾雅刚刚搬来,并不太熟悉附近的事。她说家里还没有去潘德拉贡庄园拜访过。”梅林换了个话题。
“那么我代父亲提出邀请,请您务必赏光。”
芙蕾雅似乎惊讶得很,道:“您的父亲是庄园的主人?”
“潘德拉贡伯爵的庄园打理得很好。”梅林道。
芙蕾雅瞧瞧亚瑟,又望着身边的梅林,向他征求意见似的,问:“你也住在那儿吗?”
“不,他现在借住在牧师家。”
“牧师宅邸离庄园很近,你们可以顺路来看看我。”
芙蕾雅还要说什么,梅林却道:“下一支舞快开始了,亚瑟,你不请芙蕾雅跳支舞吗?”
要不是薇薇安正朝这儿走过来,亚瑟才不会向芙蕾雅邀舞。芙蕾雅礼貌地接受了,梅林便牵着她的手送给亚瑟。前奏都响起了,芙蕾雅还望着梅林的方向。
当然,亚瑟也时不时往那儿看。梅林趁芙蕾雅看不见的时候,冲他狂打乱七八糟的手势,亚瑟看懂了“你”“她”“我”“房子”或者“家”,剩下的亚瑟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梅林是你的朋友吗?”
亚瑟这才回神,微微低头看着他的舞伴,道:“是的。最好的朋友。”
芙蕾雅微笑起来,连亚瑟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可爱。
“他真招人喜欢,不是吗?”
“你没见过他平时的样子:打翻墨水瓶、穿错鞋带、擦甲板的时候从栏杆缝隙掉进海里。简直就是个灾难词典。”
“真的?多给我讲讲你们在海上的事吧。”
于是亚瑟极尽所能,将记忆中梅林的蠢事一一细数,力求让芙蕾雅也体会到他偶尔的无助。少女一边跳舞一边笑,很快累了,亚瑟牵着她回到梅林身边。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梅林笑着说。
“主要是因为你。”芙蕾雅在他身边坐下。
亚瑟成了多余的那个,他邀请在老他面前晃悠的那个姑娘跳舞去了。
接下来亚瑟的舞伴不断,而梅林和芙蕾雅再也没进过舞池。在梅林面前晃悠的姑娘也不少,甚至有几个参与了他和芙蕾雅之间的谈话,但很快就识趣地离开了。他们两个看上去像是能聊到明天早晨,甚至明天晚上。亚瑟送走了手上这位身家八千英镑的舞伴,决心回去自取其辱。
半路杀出个薇薇安。这位小姐窥伺已久,亚瑟每次换舞伴都得很小心才能避开她,因为她会像现在这样,拨开挡路的人直冲过来。
亚瑟好心地站住了等着她,免得太多路人被误伤。
“你怎么不请我跳舞?”
“……我想我试过了。”
“你为什么跟那些女人跳舞?难道她们比我漂亮?”
亚瑟哑口无言。
“显然,”亚瑟艰难地说,“论美貌,她们都比不上你。”
“好吧。你现在可以请我跳舞了。”
亚瑟的绝望为他召唤来了忠实的伙伴。
“很抱歉,薇薇安小姐。亚瑟一直想跟您跳舞,感谢您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是现在我们必须回去了。”梅林谦恭地说。
“没错。很遗憾。”亚瑟附和道。
“连跳一支舞的时间也没有吗?”
这个刁蛮的姑娘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芙蕾雅摇摇梅林的手,梅林为难地望着亚瑟。
“最后一支舞。”亚瑟说。
薇薇安小姐几乎原地跳起,立马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拉着亚瑟进了舞池。亚瑟向梅林发出求救的眼神,梅林会意,居然笑了,当然最后还是牵着芙蕾雅,加入了慢四步的行列。
“送芙蕾雅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她的哥哥,是个醉汉,但驾术高超。高文先生答应下周拜访潘德拉贡庄园,虽然不清楚他酒醒之后还记不记得。潘德拉贡夫人,谢天谢地,嫌我们回去太早,害她没跟读书会的朋友聊得尽兴,回程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过。”梅林总算把昨晚上的来龙去脉都讲完了。
“听起来你认识了很多人。”盖乌斯说,“那小姐们呢?”
“薇薇安小姐和亚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他昨晚跟我抱怨说她太粗鲁。”
“奥拉夫把她惯坏了。”盖乌斯毫不惊讶。
“我觉得芙蕾雅好得多,善解人意,性格又温和。或许她能忍受亚瑟的脾气。”
“那你呢?梅林,我想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或许吧。眼下亚瑟的婚事更重要些。”
盖乌斯摇摇头,道:“亚瑟想必也希望你能找到归属,你的年纪尚且大过他。”
“因此我更不敢奢望在这些少年少女当中碰运气了,何况我与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盖乌斯越过镜片,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你能这么想也不错。”
梅林更清楚自己口不对心,却身不由己。心更不由己。亚瑟来信邀他下星期去庄园赴宴,单是信首“亲爱的梅林”就叫他乐意答应任何要求了。落款这样写道:“致以爱和问候,永远是你的,亚瑟。”爱,你的。梅林将信笺夹在他随身的那本诗集里,每次翻开,都回味一遍。
【TBC】